※ 之前的全部放一起重po
時間混亂,不知所云,敬請安心觀賞(?)
淅瀝淅瀝的水滴滑落屋簷。
那聲聲入耳,不急不徐。
一次又一次沉重地嵌入他的心窩。
有些濕潤、有些熟悉。
────下雨了。
心不甘情不願伸出手,冷淡撇過頭去,再再表露出他不滿的抗議。男子苦笑著嘆氣,熟練地拿起浸濕的白布為他清洗皮膚上已乾涸的血漬。
「你可以生我的氣,但至少對自己的身體多愛惜一點。」
工作歸來,發現不知何時悶不坑聲蹲坐於大門外,帶著那些怵目驚心的傷口,像隻負傷小動物的他,胸口只是一陣糾結。
嘴邊吐出責備的話語,心中更多的是疼惜。
指尖的力道不自覺加重,吃痛的細微呻吟讓男子連忙放鬆雙手。
白淨的布料染上一大片暗紅,紅得似他過往一路踐踏出的道路顏色。
「吶,不能跟他們和平相處嗎?」
僅管叮囑過千遍萬遍,知道他其實話有聽明白,卻仍舊時常帶著一身血氣回家。
那種倔強的脾氣,太像了。
「哼。」不屑地嗤之以鼻。
突然扭頭,緋紅的眸子對上,發現眼前男子視線正直勾勾望著他,蹙眉。
「你在想什麼?」
「誒?我正在想,要怎麼懲罰老愛讓我操心的傻小子啊。」
「……說謊。」瞥頭低語反駁,然字句皆清晰傳入他耳中。
男子輕笑著。沉默。
一如既往地撥亂男孩銀亮的頭髮,有意無意避開了問題的敏感點。
窗外響起淅瀝的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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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很討厭阿斯卡特拉。
討厭。這地方的居民,他們凝視的眼神總帶著猜忌與恐懼,好似看見什麼怪物。
討厭這地方的熱度,討厭這地方的風景。一年中有大部份的時節曝曬著毒辣辣的豔陽,熱風直吹得他頭暈腦脹。
因此他會在天空偶爾密佈烏雲時,奔跑到附近的山丘,坐在大石上眺望濃厚的灰色雲層。雨水滑落臉頰與肌膚的冰涼,衣物緊貼身體的溼膩實在,才能令他感到暫時的安心,那是故鄉的味道。經常淋了一身濕後著涼回家,惹來羅特亞的責備與擔憂。
他從未乖巧聽從他的勸告。
略帶苦澀、冰冷沁心的雨是他與過去所剩無幾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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俐落一甩,刀上血花飛灑。隨手撕下腳邊屍體身上的破布,擦拭餘留的血痕。
瞧見不遠處跪於屍體旁的小小身影。
縱使是匪類之徒,終究還是有些牽絆存在吧。
瞇起雙眼,夜晚林間的視野並不好,透過火炬昏黃亮度,地面十來具屍體淌流著液體,倒映不斷跳動的橘紅色火燄,詭譎地彷彿在何處所見的人間煉獄。
引起他注意的,不只年紀或外貌,是那孩子凝望屍骸的神情與舉動。
沒有一絲恐懼厭惡欣喜,只是專注觀察著,手指描繪出那死人的側臉輪廓。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沒有回應。
他搔了搔微翹的褐髮,蹲下去與男孩的視線平行。
「……卡希爾。」
男孩倏地抬起眼簾。
剎那間,兩抹深紅澄澈而尖刻地像要刺穿他,內心的某部份狠狠地被整個挖取、掏空,反覆地拷打審問了一番,頓時過去曾經承受的,巨大的罪惡黑暗鋪天蓋地而來,壓迫他差點喘不過氣。
前所未有的噁心感襲捲而來。
「唔!」摀嘴,雙腿跪地,黑暗忽地散去。
他撫著額頭,再定神一看。
男孩微歪頭,面無表情望著他。細碎的銀白色瀏海讓風輕撫過。
「卡希爾,你在看什麼?」
「……我在想像,殺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男子難掩詫異之情,不僅僅是男孩的回答,其中包含自他身上自然流露的特殊氣質與其他常識裡不應存在的理由。雖然不全然明白方才極為不適的接觸是怎麼回事,皆不減他無端被挑起的興致。
那認真的神情,令人懷念。
漾開嘴角,笑了起來。
「吶,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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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該早以釋懷的自己。
此刻胸中這股躁動又是什麼?
坐於冒險公會位在薩加的支部,大廳一張靠窗的絨毛椅,手倚著桌撐著頭。
目光無定焦地飄往窗外。
耳際充斥空間中迴盪的各種低語,抑揚頓挫但他全然沒聽入耳。
同行打扮的傢伙步行過來欲換取情報,皮靴跟部觸地的金屬聲響格外刺耳,不覺皺眉,惱怒於被破壞的思想築構起的自我空間。
懶得搭理,只瞟了來者一眼。
對方見沒得商量的餘地,摸摸鼻子,識趣地走開。
陰鬱的天氣令他心生厭煩,被隔於厚石牆外的悶雷伴隨白青閃電呼應其心情般隆聲大作。
什麼任務、情報、酬勞,此刻全拋諸腦後。
長方形的落地窗口框出的景象迷濛一片,城市的色彩在他眼中形成緩慢跳動的黑白灰色塊。風的氣味夾雜潮濕水氣,熟悉地悄然觸動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某塊碎片。
亞薩斯堡就在東北方兩個山頭之後。
回家這件事,在實質考量上其實沒什麼窘困,對現在的他來說。
有著那人過去的督導與在外磨練的經歷,劍術基本有某種程度的自信與水準,即使獨自一人也能應付突發狀況。
回憶某次的任務,說來有些可笑,完全被關係者牽著鼻子走,在尷尬的場面被點出不合宜行徑,而發現自己偶爾會在雨天的日子發作,莫名感到焦躁不已。平靜水面下暗蘊的激流般騷動,再將原因全歸咎於惱人氣候後,他開始思索。
並非逃避,無論當時的自己所見是什麼樣的景象、內心受到的衝擊如何痛不欲生、刻骨銘心,那些種種都已經逐漸淡忘、褪色。不表示完全沒有過復仇的魯莽想法,許多情緒,憤怒、悲傷、無助全都承受過。慘無人道的事件並未只發生於他身上,怨天尤人沒有任何意義。
滅族。在他尚未懂事前,真相已被赤裸裸的鮮血地獄染紅覆蓋,屬於他的世界崩潰了。
不明白。
在那些零零落落間不斷尋求宣洩的出口,為的只是一個解釋。但曾經美好的故事彷如飄渺虛無的夢境,若即若離,揮之不去又構不著。
始終不明白。
倘若真神遺棄家族,何以留下他一人茍活?
他曾經回去過。回到那位於亞薩斯堡偏北的碩大莊園。
回去面對碎得七零八落的自己。
望見熟悉的鐵製雕花大門,急迫奔向園內,跌跌撞撞地,認為自己能夠抓住些什麼。
映入眼廉的。
那裡,只是一大片廢墟。
什麼都沒留下。
父親在書房逗留的高大背影、跌下馬仍笑得開懷的母親、旋轉樓梯上追逐玩耍的姐姐們飛揚的裙擺、老是板著臉孔對他說教的大哥、和藹管家眼角邊的魚尾紋、廚房穿梭來去的胖廚師、對自己呵護有加的女傭們以及宅院內進出的各式人物,甚至是那些陪伴多年的動物。
雜草蔓生,包覆過去曾經繁華的土地。薩加戰爭肆虐的烈燄從未侵略此地似的,時光流依然不曾放慢腳步。
他撫摸著外牆,邁開緩慢步伐一路順著破損的暗灰石磚牆邊繞,漫無目的在園內亂晃。
山坡下的村莊,遠遠傳來細微悶沉的教堂晚鐘聲,抬頭才覺時間已近黃昏。
內心意外平靜。
金璨的陽光溫柔擁抱他,無語撫慰。
忽覺這裡再不屬於他。
站在一塊凸出草坪上環顧四周。
想起什麼似的,身子動作起來。
搬來幾塊大石頭,插上在過去曾是會客廳的瓦礫石堆中翻找出的,繡有雷因斯特家族徽章的殘破旗幟。
眼瞳映出的金黃色在飄揚的邊緣圈出一層光暈,襯托得暖色蒼穹更顯刺目。一隻雪白的小鳥兒乘著橘紅飛降於鐵鏽尖端,輕靈扭動身子,用粉淡的小小纖嘴俐落梳理羽毛。
────呵,你是來聽我懺悔麼?
閉眼。雙手合十。
整整十一年,胸中揮之不去的空虛擴張忽地淡了。
睜眼。雙手摀臉。
那年秋天,他剛滿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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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約感覺得到,那股緩緩蘊釀的不安。
闔上書本,目光停駐於長椅上男孩的睡顏。
唯有闔上雙眼時微皺的眉頭才會舒展開來,流露這年紀應有的純真。均勻細微的呼吸聲,輕輕淡淡,細細柔柔,然而如不細聽不會查覺氣息中隱藏的微弱顫抖。
他花了一段時間相處才逐漸明白。
那是,那孩子倔強的外殼之下無意間流洩出來的,一種求救信號。
薄弱如將要燃盡的生命火花般,輕撚即熄。那麼地脆弱,令人不忍輕易去碰觸。
在他因夢魘而掙扎翻身之際,替他拉攏滑落的被子。溫熱的掌心貼上他的額髮,字句無聲吐露於唇間。
無論是誰,我請求。
這孩子能一夜無夢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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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火正悄悄地蔓延。
持續了一整年的戰爭從衝突中心薩加擴散到南方各大地區城市。起因源於聯合都市尼格西斯中央仲裁團不滿薩加議會指控尼格西斯為貿易利益暗地委任殺手謀害議會權利大老之一,要求必須深入都市貿易樞紐進行所謂的證明搜查。強硬不容辯解的手段迫使尼格西斯代表採取貨物管制以示抗議。此一作法固然引起連帶反應,作為南方首要的貿易中心,叫苦連天的自然是周遭邦交國。
議會自主的軍隊與維護公理正義的梅納索蘭聖騎士團無可必免地正面交鋒。
民間謠言四起,在某個冒險者公會分部爆出被暗殺者身份實則乃以平和為盛名的亞爾精靈重要皇室成員後,立刻掀起一片嘩然。許多人驚覺,於這場巨大衝突背後嗅到濃濃的陰謀黑暗,此時戰爭已一發不可收拾。
黑暗歷史,他們稱之為薩加的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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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發臭的血水,好噁心。
他們朝他丟擲石頭,混雜著骯髒下流的話語。
他抬起手臂想護住懷中的物品,一聲清脆的破裂聲,胸前頓時空虛。土壤貪婪吸盡玻璃殘骸中餘下的酒紅液體,一滴不剩。瞪大雙眼,腦袋呆滯的同時只憶起那人端起杯子喝著它時眼眉柔和的神情。
卡希爾你知道嗎,它是連結我過去與現在的重要回憶喔。
濕透的上衣散出濃烈有些甘純的果香,刺激得他一陣鼻酸。
憤怒、不甘、恐懼、悲傷、無奈太多的情緒全湧上來,回神過來拳頭已緊貼前方人臉上,凹陷。
聽見骨節碎裂。
看見鮮血噴灑。
感覺皮肉磨擦灼燙了知覺。
那些人說了些什麼已經聽不見也不重要了,他們的影子在豔陽之下包圍過來,舉止似被召喚的魔鬼,面色猙獰如野獸。
圍觀的每隻眼睛充斥血絲,透露著期待、激昂、嗜血。
他想,所有人都瘋狂了。他也無意識沉淪其中無法自拔。
塵土汗水髮絲衣衫碎屑飛揚間,視線一片矇矓中,感覺雨水滑落臉頰流過唇邊。
既苦又鹹的味道自舌間擴散開來。
那扇門逐漸消失在眼前,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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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未曾有過不捨,那是謊言。
要說透過著誰望向世界盡頭,才是真相。
要說無法自拔,這是扭曲。
已經記不起自己是否在言行舉止中透露了什麼,可那孩子直覺性地試探迫使他去思考任何的可能性,得出的結論只是,他感到不安。
他們從未過問對方的過往,因他覺得沒必要,而男孩幾乎不多話。
而他常在那孩子身上尤如見著弟弟的幻影,如出一轍的倔強個性。他一生中的失誤和遺憾。
酒館內,桌旁的眾友云云,他們皆是薩加戰爭的老戰友,有些甚至自小認識到大。難得聚會七嘴八舌,聊聊過往輝煌戰蹟、親朋好友。被點名,他慣性揉揉後腦勺亂翹的頭髮,神色猶豫。抱歉,我失約了啊。再無奈苦笑,他知道現在自己的表情肯定很難看。
那天他出鎮去附近的大城採買生活用品,順便添購些療傷藥品。阿斯卡特拉反常地下起五年難得一見的滂沱大雨。小池塘成了溪流四處蜿蜒,天空灰濛一片伴著霧氣,世界只剩二隻手臂長距離的白煙裊裊飄忽。
快速奔回家門口,低頭瞥見一灘乾涸有段時間的血痕。他心頭一緊,衝進屋內瘋狂尋找理應當縮在一角落裹著毯子默默包紮傷口的小小身影。馬廄旅館住家小路草叢樹林山丘。
沒有沒有沒有。他彎曲身子扶著山丘上的大石用力喘著氣,胸口異常緊悶。
卡希爾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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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記得,是誰的聲音穿透那片濃重的黑暗,引導他方向的引路人。
如夢的囈語,悠遠而深沉。
辦理過今年度的公會歷行檢驗保證,他從石階上緩步走下,手套輕撫過扶梯上歲月的刻痕。一抬頭視野跌進一片水色之中。
她的微笑恬靜婉約,眼神純澈如水。
明明窗外陰雨眠眠,可他卻感覺陽光的溫度灼痛了雙眼,那些繽紛的模糊輪廓拼拼湊湊,形狀越發清晰,有風輕撫過他的額髮。
有什麼很熟悉很熟悉的浮上心頭。
卡希爾,怎麼了?
沒事,只是忽然想起阿斯卡特拉的酒很好喝喔。
他彎起唇角說。
深邃的暗紅眸子熠熠生輝。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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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死了。這種文風有夠難寫Orz
基本上除了中間描述戰爭發生原因那段,每個段落的他主要都是特定指其中之一的羅特亞或卡希爾,交錯用他們兩人自己的角度去回憶事件。
時間點的分布有現在與過去,簡單說就是羅特亞在對付匪賊時撿到一位叫做卡希爾的小男孩,而後因為總總原因在戰爭過後沒多久男孩就消失離家出走去了= =(不對)
我想對卡希爾而言,羅特亞是他生命中的恩師與無可取代的親人,可是卻不是他的光。
為了得到心中真正的寧靜,他不得不去尋找真相,不僅僅是為了家族更為了自己.......
其實在寫的當下,有很多片段的體會言語傳遞不能Orz
嗯,要描述出細膩而轉折的心境真的很不簡單,這也是一種磨練啊。繼續慢慢琢磨角色們的定位=v=
於是補完小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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